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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死得早

2017-02-28 来源:醒来 资讯整理编辑:醒来死亡体验馆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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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冲撞着玻璃,蛮横的透过缝隙,撕的贴在窗口的胶带刺刺的响。我醒来时,天泛着亮,晨曦在连日阴沉的天空刮出清晨的灰色,一点一点浸透,晕染。罩着城市斑驳的阴沉。

  我佝在被子里,缩着手去掏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

  随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睡的深浅动荡,心像被薅住的头发一样,压抑,束缚。不知睡了多久,飘摇中听到手机响,拿起来看到妈妈发来微信:饭吃了吗?

  我回:还没。

  她说:起床吃饭去吧。

  我讲:好~

  ......

  踌躇之间,还是没有问出那句:妈妈,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是的,我死了。你面对这个世界,要怎么办呢?

  在这个世界既有的观念和强制的束缚下,我只能真切的期盼,期盼您死,死的早。

  01.

  我出生在内蒙的边陲小镇,是那种小学作文会套路的写“四面环山,风景秀丽”的地方,当然也会有人吐槽“与世隔绝,渺无人烟”的地方。

  十八年后,我离开内蒙去上海上大学时,家里已经从镇子搬进了县城,临行的火车上,母亲轻声的抱怨,抱怨我走的太远,心疼我长途跋涉的辛苦。她无奈的说“去北京多好,同样是大城市,死犟!”

  那一刻我才了解母亲对于城市是没有特别的感受的,在她看来,北京和上海对我的意义是一样的,就像她自己出生在河北农村,千里迢迢嫁到了内蒙古的镇子一样,她需要的是逃离,逃离本身就让她自豪,虽然在我的印象中她的自豪支撑起的生命是苦涩的。

  妈妈叫李淑萍,从我记事起,就不觉得她漂亮,皮肤黑、头发乱、矮,穿衣的品味也像她沉闷的脸一样不讨喜。她经常会问我“妈妈好看吗?”,我都会回答 “不好看。”,她骂我 “赖呆崽子!”。

  我从来不敢惹她,虽然不常打我,但是打起来也是心狠的让邻居心疼。

  相比之下的爸爸赵贵林却从来没有打过我,他是名车站工人。同事对他的评价都是:性情温和、容易相处,而妈妈对他的评价是: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在我的一生中,我一直自豪着爸爸从来不打我这件事,但是后来在西藏旅游中,我突然意识到,我跟爸爸的情感是没有接口的,他虽然没有打过我,但是同样没有真的操持过我的生活,偶尔妈妈不在家时,他对我的关心也只是义务层面。记忆中,在我高中叛逆自残时,他也漠不关心。他一生中情感的获取从来不是这个家,而是他的朋友。如果生活真的存在博弈,妈妈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我写这篇文章时,努力回想着童年生活,除了零零星星生活的碎片,大部分的生活都是父母的相互的谩骂和撕扯。从院子吵到屋子、从酒吵到钱、从恨变成诅咒。当然争吵的极端就是肢体碰撞,妈妈摔东西,爸爸动手打她。

  那时妈妈冬天推个笨重的推车卖菜,夏天骑自行车卖冰棍。回家还要跟爸爸博弈,我看着她摊坐在地上捋着扯乱的头发,流眼泪,嘴里恨恨的骂着。我区分不出我对她是心疼还是同情。我有时会坐在妈妈身边哭,有的时候会咬牙切齿的趴在妈妈怀里。

  妈妈哭累了,就去做饭,糊弄着吃一口。有时是面条、有时是白菜。父亲的挥霍碾压了家庭的开销。

  有时我会问妈妈:“为什么会从河北嫁到内蒙?”

  妈妈讲:“你爸从小就是流氓,打架下手黑,一次帮朋友出头,把人家打废了,就逃去了河北。我喜欢上他是有一次我生病,他急着跑去你姥姥家看我,进门摔在地上,磕裂了牙。”

  我虽然没见过爸爸跟外人打架,但是深刻的记得,他每次打妈妈都会佯装不生气,平静的走过去,走近了突然伸手扯住她的头发,像蜜獾一样,手紧紧抓住后就不会松开,往死里打。

  妈妈接着说:“后来要结婚了,我跟他回到内蒙,接了你爷爷的班。”

  我偶尔会说:“从那种小农村嫁过来也是种运气。”

  每当这时,她便不在说什么。

  被扯掉的头发,被磕碎的指甲,被打掉了一半的门牙,她的生活就循着老样子过了将近二十年。每每这时她都会恶狠狠的说:“都他妈为了你,不然我早离开这个牲口了!”

  母亲所有的不幸都绑在我的身上,对我来说这压力让我本能的排斥。她每次这样讲时,我都暗暗想:你只是不想再次坠入那个河北的农村老家,我就是你留下来的借口!

  但是,这些我没有讲,而是积压在心理,坚信着,越来越笃定。

  在我第十八岁时,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家去往遥远的上海上大学,同年妈妈也终于离开了爸爸。她在爸爸上班不在家时,带了些随行的衣服,扣下电话卡坐上了回河北的火车,没有一句交代,也因为害怕暴力没有去民政部门办离婚手续。到家看过了姥姥,又匆忙辗转到承德,慌乱的躲避着。

  她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大学的图书馆看《爱的教育》。

  多年后再次见面时,妈妈告诉我那时她已经在承德了。电话中她讲她安定下来了,交代我她的新号码,还有她未来的打算等等。我边哭边说爸爸在找她,让她独自在外小心。

  那一刻,我意识到她其实没骗我,她确实是因为我才守在内蒙十八年。

  这一切无疑让我更讨厌我自己。觉得自己脏,明明知道脏在哪里,却永远存在的脏!

  02.

  多年后我在西藏旅游时,突然的理解了妈妈,我当时在随团的巴士上,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叩响记忆的门,我看到妈妈站在学校拐角的十字路口,让我尴尬着,不肯离开。夏末的太阳挂在天上耀武扬威,晒得我自惭形秽。

  关于那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由于中考的成绩优异,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所以她强烈要求去送我,我的坚持还是敌不过她的执拗,结果是她和爸爸一起随我同行。虽说是送我,但是在那个本就没有交流的家里,也只算一起上路的三个人。

  妈妈骑了自行车,慢慢悠悠的晃在我们三人中的最前面,爸爸走在炙烤的阳光下,被晒的像只午后的老黄牛一样,耷拉着没精神。我躲在楼笼出的阴影里跟在他们后面,生怕一不小心脸被太阳玷污了去。就这样,三人、三点、三角形。

  对于一直窝在那个边缘县城的我来说,重点高中无疑让我充满了期待,期待它能成为我的跳板,期待离开那个深埋我的县城,期待去上海上大学!

  一路上我的心思都在钩钩画画,梳理着高中的小计划,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其实后来我在开学第一个月就全忘记了,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跟老师斗智斗勇中了。

  八月的太阳,娇嗔的躲在大楼后,偶尔探出头,又羞答答的缩回去。

  离学校越近,来往的新生越多,我的信心也越盈溢。

  在人潮流动中,妈妈的自行车被拐弯的汽车蹩倒了,摔在路边。司机慌忙下车,查看情况。我和爸爸跑过去,看到妈妈板着脸站在那里,像受了委屈一样。

  司机没说话,从口袋拿出五十块钱,妈妈也没说话,她站在学校拐角的十字路口。我看到车里后座椅上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趴在靠背上看着,我看到熙熙攘攘的马路上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侧头看着……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爸爸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话。

  夏末的太阳挂在天上耀武扬威,晒得我自惭形秽。

  那天后来的事,在记忆里模糊的像风吹日晒了几千年,奈何怎么苦苦冥思都寻不出踪迹。可能真的像朋友常讲的:因为有情感连结,事件或者城市才有存在的意义。

  从此,我报复性的花钱大手大脚,侵蚀她的生活更拮据;我报复性的不好好学习,让她托人脉找关系给我降级;我报复性的叛逆自残,让她在担心和悔恨中捱过她在内蒙的最后四年。

  虽然我的报复很成功,但是这件事一直牵绊着。我把它积压在内心,成了我对母亲一部分的映射。

  多年后,我理解了她。在那个家里,虽然爸爸的收入不低,但是他每个月的工资都用来喝酒。而一个小学文化的妈妈,只能靠体力来赚钱供养我每个月的花销,我那时对好看衣服的喜爱达到了偏执的程度,她并没有制止我,偶尔责备,我也会无情的顶撞回去。她在那个家里的压抑已经让她顾及不得尊严。

  想明白这一切时,我在西藏旅游,坐在一个随团巴士上面,眼泪突然流下来。我终于走出了自己的狭隘,站在妈妈的角度试着理解她。

  03.

  我站在大学的图书馆,挂掉妈妈从承德打来的电话,渐渐平复着内心的情绪,最近在看《爱的教育》,它从心里学角度介绍着童年教育对一个人品行的影响。这期间我对比母亲对我的付出,又想到我的自私、我对母亲的报复、我那些深深刻在骨子里肮脏的想法,觉得妈妈不应该有我这样的孩子,我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收件人:李淑萍

  内容: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做你的孩子,觉着妈妈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是纯净的,不应该是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我好想去你年轻的时候,在你孩子没出生的时候,把那些关于孩子教育,爱的教育的书给你看,然后让你的那个孩子未来的路辉煌到能让你对世界骄傲的说:"xxx,那是我的孩子!"

  04.

  这是我在【醒来】写的第一篇文章,情感孕育、起调、修改、成型用了两天的时间。我看着这篇既是写“我”又不是写“我”的文章,终难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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