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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2016-03-25 来源: storybook 资讯整理编辑:蒲末释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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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识一对孪生兄弟,幼儿园的时候他们班有一个大魔王,欺负三个大班的小朋友——除了他们,因为打不过两个人。但是到了初中,他们却因为一块钱绝交了,到现在也互相不说话。

  前些日子,哥哥结婚,弟弟把一年存下的工资全部都送给了哥哥,但是,他没有出席哥哥的婚礼。

  壁花少年

  来,我们玩个游戏,叫做:猜猜我是谁。

  秋年总是笑着拉着秋成站在人前,他俩对视一眼,狡黠一笑,站定了,就不说话。

  秋成和秋年是一对双胞胎,秋年早出生几秒,是哥哥。兄弟俩出生的时候,左边脸都有一块拇指头大的胎记,盖住了整只眼睛,稍稍触到眉毛,浅淡的红色,像一朵早春清晨乍开的牡丹。

  秋成却从未叫秋年哥,人前人后都直呼其名,从小衣服鞋子都是同套的,外人总是分不清谁是谁。有时晚上睡觉,秋年翻一个身,两张脸相对着,他都分不清到底睡着的那个人是自己还是醒着的人是自己。

  秋成问过秋年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他问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在他心里这只能是属于他俩的秘密,但秋年说他没有,还学着大人的口气让他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秋成觉得秋年撒谎,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讨厌秋年,讨厌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秋成一直很疑惑,连自己都分不清他和秋年,母亲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他俩玩猜谁是谁的游戏时,一眼就猜准了。父亲有时候也会猜错,母亲说父亲是故意逗他们俩。每次父亲从工地回来,他俩就站在父亲面前,一个拉左手,一个拉右手,顺着步子绕几圈,然后让父亲猜,他总是笑呵呵的,可后来次数多了,显得不耐烦。秋成记得有一天父亲回来得比较晚,他们拉着他玩这个游戏时,秋成被父亲扇了一巴掌,还听到他大声吼着:秋年你就不能懂事点!

  “是他,他才是秋年!”秋成哭喊着嗓子,一眼的委屈哗啦啦直流。

  父亲瞪了他一眼,咬着唇腮,扬手又要给他一耳刮子,被母亲及时拦住了。秋成知道那是父亲一贯生气的样子,像一头脱缰的兽。秋年却躲在父亲身后,呲牙咧嘴地朝他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和秋年上学的路上,秋成故意走得很慢,秋年在前面催他,他就当没听见。他不想和秋年出现在同一场合,却又不得不与他在同一场合出现。

  他俩在同一个班级,每次同学拿双胞胎说笑的时候,捉弄的都是他。他们会故意喊秋成的名字,他不答应他们就一直喊,他答应了,他们就说:原来你不是秋年啊。

  这种无聊把戏,秋年却从不中招,他的脸上似乎有哪里写着:秋年两个字。有时候他还会故意跟那些人一起捉弄秋成,连秋成说话的尾音他都能学到,秋成只能百口莫辩,等他们失了兴致,自然就不拿他当猴耍了,他只能这样想着。

  秋成不知道为什么,在玩这种游戏时,他总是会输给秋年,那晚出生的几秒,似乎是一种冥冥注定,他只是秋年的一个复制品。外人看来,这个复制品近乎完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从小到大,秋年都比他招人待见,成绩比他好,跟长辈说话也大大方方的,秋成最多只能是算一个陪衬,一个完美的陪衬。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五年级,秋成从同学的课余闲谈中听到的一个消息:如果这次期末考,考了倒数第一,就有可能会被留级。

  “跟下一届一起读,多丢人啊!”有人嚷着。

  “少在这造谣了,是你想留级再混一年吧,反正你小学毕业了,你爹也会让你跟他一起去学漆匠。”

  ”就是就是。“

  他们吵吵嚷嚷的,之后就散了,谁也没听过往届有留级的现象,即使有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人们对这种听闻来的“坏事”,从来不会往自己身上揽。秋成却一心打满了散盘,他要留级,他要摆脱秋年。

  这个事他跟任何人都没说,好像身边也没有可以说这件事的人。他想过跟班上那几个老是考倒数的同学商量下,那几个要么是不学无术,在学校混日子的,跟他们说让他们让出倒数第一,说不定那几个真有人故意交白卷。还有那个连老师都说智商不行,从一年级一路跟班拖,好不容易拖到了四年级的二愣子。二愣子平时除了吃,就知道傻笑,跟他讲不了道理。

  秋成琢磨这个事,晚上都睡不着觉。有天夜里,他翻来覆去地把秋年弄醒了,他看秋年半醒半睡地,没能忍住就问他:怎么样考试故意考低分啊?秋年骂了一句:操你丫的,大半夜不睡觉,你把一加一写成三不就好了!

  秋成恍然明白了,秋年果然有时候脑子比他转得快。

  那次期末考,秋成把自己会做的题都填了错的答案,结果真的考了班级倒数第一。他没把成绩告诉父亲,也央求着秋年别说。秋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意。

  “你是故意的吧,你的卷子我都看了。”秋年直勾勾地望着秋成,显露着他一贯的高傲。

  “你......你有跟其他人说吗?”秋成没敢看秋年的眼睛。

  “没有,怎么说,你也是我兄弟。”秋年带着一丝戏谑笑着说。

  “嗯,谢谢。”秋成第一次觉得秋年没那么令人厌恶。

  那天晚上,秋年睡觉的时候问秋成:“你故意考得不好,是想要留级吧。”秋成听得心里一惊,他是知道的,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瞒不过。

  “不是,我只是觉得好玩儿。”秋成语气强硬地说着,他新找的这个理由让他松了一口气,可他又明白这个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转了一个身,侧躺着,假装睡了过去。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跟你待一个班级,倒不是针对你,我自己也能自由些。”

  秋成听着秋年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没回应,听到自由这个词时,他有些想笑,这个在课本上看起来简单而被歌颂的词,令人费解而又莫名神往。

  秋成,你有想过,我们两个,有一个其实是多余的吗?

  那似乎是秋年的一句梦呓,秋成转过身,秋年已经打起了呼噜。

  父亲得知秋成的成绩时,气得脸上的青筋暴起,抡起手边的扫帚要打秋成,边打边说着:你他妈的比你们班二愣子还蠢,你怎么连你哥一半都赶不上!

  秋成捱了一顿打,可他心里舒坦,在父亲拿到成绩单前,班主任已经宣布了要他留级。

  秋成挨打的时候,秋年躲房间里去了,等秋成回房间,他偷偷塞了两包跳跳糖到秋成手里,秋成接过去没说话,拆开一袋,吃了两颗后,塞了秋年一颗,两人看着对方笑了起来,又不敢笑大声,怕门外的父亲听到了,又是一顿打。

  秋年说:“下次他打你,你就拉上我,我替你挨打,反正他分不清我们谁是谁。”

  秋年笑呵呵地说:”好。”

  七月中旬,正是最热的时节,荷花开了满池塘,秋年带着秋成去钓龙虾,以往的夏天,秋成都不愿意出去的,有人来找他俩时,他都假装不在,所以新学期的第一个月,同学一眼就能分清他俩,皮肤黝黑的是秋年,每学期那个时候,秋成就会被班上好事的同学叫:小白脸,他后来知道了这个词的意思,有一年还跟那人打了一架。

  大伙看到秋成和秋年一起出来玩儿,很是意外,但也不介意,多一个人多一个玩儿法。他们钓完龙虾,就去河边洗澡,一开始都只在岸边,脚放在水里踢浪,秋成却站在岸上,每年夏天他都会听母亲讲不能去河边玩水,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保准打断一条腿。

  他们招呼着秋成下岸,秋成直摇头,他们说他胆小鬼,他也不反驳。只看到秋年跟几个年龄稍大的赤溜着身子,往前蹭着,激起一大片水花。

  “秋年!”秋成喊了一声,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事!”秋年回头笑笑,继续往前潜着。

  “秋成说你胆小,你不信,你哥比你强多了。”岸边的人一阵哄闹。

  秋年继续往前,纵身一跃,身边激起一阵浪花,秋年会游泳,他比那几个年龄大的游得都好,秋成心里舒了一口气,还是不想下水。

  灼烈的太阳晒得人头皮疼,河中央溅起的水花泛着刺眼的光,秋年在水面上徜徉着,像极了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不知是谁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秋成只觉得重心不稳跌进了河里,只是在河岸边,瞬间裤脚全湿了。”秋成下水咯,秋成下水咯!”有人叫喊着,秋成一阵错愕,还没看清推他的那个人,就被岸边几个拉着往前走,河岸边水位不深,不到膝盖,秋成感觉到后脊背一阵凉意,脚步不稳又倒了下去,呛了一口水,他站起来,将拉着他肩膀的两只手扳开,又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有些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听到他们嬉笑着,睡以及漫到秋成的大腿了,秋成使出全身力气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越推水越深,又一只手在他的腰间猛烈一推,他整个人的身体往前倾去,脚下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身体猛地往下坠,鼻孔被一股柔软而充实的东西堵住,他只看到一团昏黄的水渍,水从嘴里涌了进去,他两只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像当初跟着父亲学抓黄鳝一样,只有一股空荡的充实感,什么也没抓住。朦胧中他秋成踩到了一块石头,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浮上了水面,却呼不到一丝空气,又沉了下去。

  “秋成!”他似乎听到秋年喊着。

  “秋成,你等我!”秋年似乎带着哭腔。

  秋成觉得浑身失去了力气,水依旧大口地涌进他的嘴里,充积着他的胃。恍惚中,他感到一只手,用力托着他的脖子,那股力量支撑着他,缓缓地往上,到最后稍稍松弛了一下。

  秋年死了。

  他们说,秋年一个劲地托着秋成往岸边冲,上岸的时候,以为救起来了,却忘了还有一个秋年。

  父亲跟母亲在赶来的路上,看到全身湿透没有神色的他, 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有喊我名字吗?”秋成在后来问他们其中一个人。

  “没有。”他在水里游那么快,说不了话的。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

  那一年,秋年十二岁,秋成也是十二岁。

  秋年的所有东西,用的穿的,都被母亲偷偷烧了,从那天起,母亲跟他再没多说一句话,父亲一日日地喝酒,工地的活也被辞了。

  家里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依旧在饭桌上说不了半句话。

  秋成的十四岁生日,母亲买了一些菜,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叫秋成多吃一点,说着说着她就嚎啕大哭起来,父亲抽着烟回了房间,听到房间里父亲用拳头垂头墙壁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他鼻子几度泛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是埋着头扒碗里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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