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老人们讲神话故事,总是想追究个结局。看武侠电视剧的时候,总想知道那个小人物最后有没有逆袭成功。再后来看电影,现在总是遇上个开放式结局,美其名曰——任凭观众自己选择想要的那个剧终。
我是个在意过程的人,这期间不管是平淡无奇,亦或者是百转千回,只要是在时间的发酵之下,都会酝酿出别样的味道。这是我一直沉迷于想听别人娓娓道来,而不是一口气就给我剧透故事终点的原因。
可是即使是这般,我还是在意结局走向——一件事情到来之后,将以何种方式去应对。
世人都焦虑,为名为利为情为欲。小时候去跟算命先生请教,他打趣问我一句,我要提前告知你此生能赚多少钱,遇上几个爱人,婚姻幸福与否,甚至是你能活到几岁,你愿意听吗?
那时年少,心里不是惊讶好奇,而是一种恐慌。一种遇上了定数,无法扭转,你只能任其步步向前,依旧要就这一身躯壳,完成此生使命的恐慌。
很多年之后,再想起这事,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幸亏当时的自己不爱追问——因为没有得到答案,反而才有了些许愿意折腾到今天的勇气。
如果这个世上,有种力量可以提前给你得到答案,你就真的能够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出更好的那个选择吗?
我的回答是否定的。
之所以否定,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非来自于外人。
我一直认同价值观流动力量的现实,所以才愿意接受每一个阶段对于自己的焦虑部分各有不同。这个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年龄上的变化,更是在于自己所在意的那些东西竟然也开始有了变化。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那个时常陷入纠结的自己,好像离现在越来越遥远。有时候会细细琢磨,想想是否因为是年纪渐长,反而对生活失去了热情——可是扪心自问的时候,发现并非如此。
如果是失去热情,我可能不会选择思考这件事情,也不会在意过程这件事情。我能够给到自己的回答是,那些走过的弯路,集中到一定数量的时候,的确是升级为了一种得以让我心甘情愿,而又不至于绝望展开生活的中性视角。
我最大的变化,一是练习了跳出自我的视角,站在第三方的维度,去评价他人的生活,以及对待自己的选择。
这种思维可以让自己保持理性,不仅仅没有过于苛刻对待别人,同时也是为自己寻得一丝不被别人绑架的空间力量。
二是我开始把从前褒贬意义明显无比的词语全部理解成了中性词。比如说顺其自然意味着碌碌无为,也意味着有所积累的顺势而为。比如说善良意味着纯真温和,也意味着懦弱跟妥协。
不会任其矫枉过正,是我这个阶段想要学习的理性、客观、平和课题。
曾经我一直把坚持自我理解成是需要极其强大耐力跟意志力的事情,直到现在我寻觅到了另一种切入点——你只需要防止那些与你无关的人入侵你的生活就好。
这份防止,在中国是一件需要自我消化的事情。国人向来热情,喜欢热闹,仿佛这般就能弥补掉那些千疮百孔后的不堪。我承认是有用的,一种暂时的有用——用于维系一种体面。
所以为了练习这份防止外来入侵势力的思维,你总是需要把自己的灵魂跟身体分开。
就如同你在一场热闹的饭局里,礼貌周到回答他人的关照跟询问,甚至是所谓的建议跟施压,你依旧要维系自己那份看起来不够自然的表情。
而剩下的事情,那些愤恨与厌恶,你必须,也只能留到全身而退之后,让自己一个人去消化这一切。
我后来养成一种习惯,带上“半个自我”去参加一场人数较多,角色复杂不一的社交。那个环境里的我彬彬有礼也不觉得自己虚伪,虚心点头也不觉得违背意愿,不被理解也不觉得万般委屈——因为你心里一直都知道,家里还有那“另外半个自我”,等着你回去让自己变得完整。
当你明白这一点,你会发现做自己并非一件难事,难的是如何远离那些告诉你“这世上本没有做自己这份真实可以存在”的人。
我也把这理解为,为什么从前的朋友如此之多,后来年纪渐长觉得自己越发孤独,以及不被理解的原因所在。
其实从来都没有变,我们一开始就是注定散落在不同小河里的浪花,我们只是在后来才发现这个事实而已。
从前找不到让自己入世一场,而又不违背自己根本价值观底线的方法,我总是去责怪生活本身,甚至是在无能为力的时候被迫依赖命运这个词语。
曾经在很多个糟糕的夜晚,求助于好友:可不可以有一种方式,让我一瞬间老去——站在那个命运尾声的关口,来回望一下此刻走不出来的自己?
情绪需要宣泄,忧郁需要慰藉,可是我不敢太过于沉溺其中,所以只允许自己暂时停留悲伤,继而筹谋下一个阶段的出路所在。
直到今天如果我还有机会遇上那位算命的老先生,我也不想要他提前告知我这份未来的命运走向——不仅仅是自己,包括别人的,我也不想知悉。
我更愿意相信,在人以群分的世界里,我们一开始的确是被归类到固定的路径走向棋局里的。可是在那一声哨响之后,我们更需要在意的,便是命运降临之后的事情了。
这不仅仅在于同一件事情,两种思维的处理方式不同。更重要的是,你如何去说服自己接受,要带着一种绝不后悔的念头,往眼前这条路走下去。
视死如归也好,将错就错也罢,这些都是让我告别从前那个纠结自己的力量所在。
我不大喜欢赌徒心理的人生价值观,虽然我在大方向上对于命运无能为力这件事情表示接受——可是落实到具体的生存法则,我不会去选择侥幸,更不会在因为侥幸得到一些东西之后,就推翻了脚踏实地这件事情的意义。
从前看一部职场主题电影,女主角的高管是一个五十岁依旧单身的女人。有一次在酒吧遇上女上司,女主角于是大胆问了一句:他们说你是个无情、势利的女魔头,所以活该没有人敢娶你——可是你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有过后悔,甚至是改变自己吗?
女上司淡淡回复一句:我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要的就是现在的生活,我有男人,也不想要婚姻。
“要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而不要再去问另一种人生可能的意义——因为那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意义,就没有摇摆。
年少的我们之所以满腹牢骚,纠结徘徊,其实有时候不是因为我们选择太多导致无法做决定,而是在于我们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我们只是妄想自己有很多可以选择资本的假象。
如果你一开始就接受自己没得选,反而会少一些焦虑。如果在很少的选择里理性的做出决策——一种不会给自己太多退路的决策,你反而更愿意勇往直前一些。
如果你把自己从遗憾跟反悔的过于放大中走出来,你才能减少更多的痛心。
那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前提是在于你开始接受现实本身。
从出生开始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开始上路。在那些被大人力量庇佑的日子里,我们可以任性的让自己随意成长。可是此生我们总要迎来为自己做主的阶段,不是现在也是将来——这是命中注定躲不掉的部分。
就如同蝴蝶效应所阐释的那个逻辑,我们所做出的每一个小决定,都会汇聚成将来的命运路途大走向。
我们需要一个奔头而活,不在意那么多的命运本身,而是在意我们自己决定在这场路途中,理解到些什么体验——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生活如同一个包裹,好的坏的也都需要一一接受。我一直悲观地觉得,人之所以变得越发坚强也好,聪明也罢,甚至是反面的逃避现实跟变恶,都是基于生活中很多非预设遭遇的被迫加身——它也是一个人之所以称为这样或者那样的自己的核心力量。
既然这是生活赋予的必经之路,那就暂且继续这般走下去吧。与其责怪命运本身,我更愿意认同,事情降临之后,你的反应,你的选择,映射了你本来就是那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