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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就像伞,不下雨的时候永远想不起来

2016-06-27 来源:她在江湖漂 资讯整理编辑:达达令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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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人生中第一把雨伞是长柄伞,红色圆点花纹,周围有一圈白色的蕾丝。我爸从小镇上去城里开会的时候,在街上唯一的百货商场买了它。免费关注微信公众号 jijiewangcom ,就能天天收到季节网新闻了,还有机会和主编小节姐一对一私聊喔。

  那一年我六岁。

  如果是二十年后的今年,我一定会觉得它是一把很时髦的雨伞。拉风,个性,艳丽,漂亮。可是那个时候对我而言,这把雨伞让我在学前班里变成了异类。

  每到下雨天,放学时候同学们打开自己的雨伞。走进雨中,他们手上清一色的折叠伞,黑白灰或者深蓝色格子,在南方的雨水里显得沉闷而普通,以及安全。

  每次我打开自己把那一把雨伞,如同黑夜里森林里升起一道光亮,刺眼而醒目。雨点滴答滴答打在伞面,开出一朵朵会唱歌的水花。

  可是现实中的情况是,周围所有的孩子都会对我指指点点。

  你看那个女生,拿着一把长长的雨伞,难道不麻烦吗?

  这么一把红雨伞逢着我的名字。那是新雨伞买回来的第一天,我爸这么一个从来不干家务活的人,拿着针线包出来。

  穿针引白线,沿着雨伞蕾丝边的细细一条缝,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竟然工工整整的把我的名字绣了出来。

  小卖部停电了,冰棍一毛钱两根。小卖部狭隘昏暗的空间里,从来没有同一时间拥挤过这么多人。

  打开冰棍包装的时候,已经有好多水流了出来。我大口的嚼着冰棍,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来电了。我要把第二根冰棍吃到手。

  夜里放学回家,才发现雨伞不在我的手上了。第二天一大早跑去小卖部,搜寻遍每一个角落,然后得以确认,只把小花伞终于被我弄丢了。

  我心里高兴坏了。

  我回家告诉大人说,新的雨伞我想要折叠伞。颜色越深越好,越丑越好。我再也不要五颜六色了。

  那一年里县城流行,女孩子穿连体袜。白色、粉色、蓝色、还有鹅黄。丝袜上都是小星星小月亮,以及草莓跟樱桃。

  裤袜四块五一双。我爸每一个月去县城里开会都会给我带回四双。隔壁家的小女孩会过来敲门,希望我可以把我的丝袜卖给她一双。

  女孩跟着爸爸一起过来。我们两个孩子一手交货,两个男人一手交钱。

  每次我爸去县城开会回来收获的,还有蓝色小花的松糕鞋,大红色的漆皮鞋。就连松紧带也是大红色的花纹,像极了两条无辜的毛毛虫,静静的躺在我的脚背上。

  大人给我买的那一把短柄伞到手了。可是我依然被取笑。因为这一把伞实在是太大了。

  我娇小的身子行走在放学的路上,如同一顶移动中的巨大蘑菇。

  晚饭回家我念叨这件事情,请求想要一把新雨伞。他们如同什么都没听见,饭后继续收拾家务,抽烟看电视。

  大人觉得不是大事,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

  我想了一个办法。我把雨伞放在学校了。然后回家告知父母,这一把伞又丢了。

  我的小心机是,这一次总该给我换新的了吧!结果是我妈翻出了一把奇丑无比的伞,支架坏了,还是用一根牙签卡住的。

  她娴熟地撑开雨伞,喏,你就每一次把牙签卡在这一个孔里,伞就不会滑下来了。

  我不愿意打伞,任凭全身淋湿在大雨中。

  我病了一场。

  从来没有打过点滴,每一次都是连续几天屁股扎进去一针就好。可是那次我偏偏就一直好不了。

  我爸找了一个老医生,说我心里阴沉,瘀气很重。需要放血。

  他拿出一根绣花针,什么消毒工作也没有,什么提醒的话语也没要。

  我的左手五根手指,一根扎了三针。一共15针。先是如同蚂蚁咬了一口,然后开始颤抖,继而是钻心的疼。

  我没有哭。周围大人就像在看一场电视剧,面无表情。我索取不到同情的情绪,于是眼泪憋了回去。

  疼到忍不住了就跳起来,然后停滞三秒坐下。如此周而复始。15针就这么被我撑了下来。

  那是个秋天,我穿着一件单薄的的秋衣加外套。全身湿透。

  整个过程二十分钟,我的手一直在发抖。脸色惨白。我爸抱着我回家了。

  医生念叨着,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静的孩子。

  那一年我7岁。

  阿姨家开了一家卖化肥饲料还有农药的店,工厂里送来很多杯子T恤跟雨伞。于是都分给了各家各户的亲戚,当然也包括我们家。

  所有的杯子T恤雨伞上面都印着敌敌畏除草剂一类的名字。

  大人们让我把这些东西拿去校园里面用,我说我不要。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就是不要。

  可是我不得不。因为从此以后大人们再也不会另外给我买雨伞了。

  初中时候的雨天,大家都喜欢把雨伞撑开在走廊晾干。

  我是喜欢认真复习的孩子,晚自习走的晚,最后走的时候发现走廊就剩下我那一把伞了。暗黄色的折叠伞不算难看也不好看,就是一面写的除草剂那几个字特别刺眼。

  我上前把伞拿起,支架偏偏出了些问题。雨伞收不起来了。

  这一刻突然门口站着一个人,哦,就是我暗恋着的男同学。

  我躇在那里。时间静止不动了。

  我那一刻是两种思绪。

  第一种是我靠,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丢脸的时候。这是我这辈子用过的最丑的伞了,他却看见了。

  另一种是,他愿意缓缓向我走来,帮我把雨伞撑开检查。告诉我是伞柄有些生锈不灵活了。他帮我来回调试几次,终于修好。

  他慢慢把伞递给我,就像《功夫》里的黄圣依递给周星驰的那一个棒棒糖。清澈透亮发着光的清纯眼神,把我折服于这漫天压抑的学海无涯外加青春荷尔蒙冲动的狗屁青春里。

  他帮我逃离。他就是来拯救我的侠客。

  妈蛋,梦碎了。

  他的女朋友来了。

  她已经回到宿舍洗簌完毕,换上睡衣,搭着一件针织外套。瘦弱的骨架楚楚动人。

  他们趁着晚睡熄灯前的半小时抓紧着谈恋爱。那一刻我还没走,我还在折腾这把破伞。他俩若无其人的交头耳语。

  微风吹过,她身上的沐浴露跟洗发水的味道一阵清香。我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

  妈的,太迷人了。难怪他会喜欢她。

  雨伞终究合不起来。罢了,我随手领着半散落开的破伞,像灰姑娘穿过的抹布做的蓬松舞裙,又像一头丧气的母鸡。

  我若无其事的走了。

  我的内心翻江倒海,终究找不出一滴可以流出泪的理由。

  回到宿舍里,我把冷水一把一把地往脸上浇。我妈给我买的15块钱的小护士洗面奶都用了两年了,半点用处都没有。我的鼻头、下巴、额头,全是青春痘。

  熟透的那颗冒着晶莹剔透的米白色的脓疮。以前我还会强迫症的挤出一堆恶心的粘稠东西,后来我就不管了。让它们自生自灭,我不去照镜子就好。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流,洗面奶的泡沫在脸上肆意游动。突然鼻子一酸抽搐了一下,泡沫混着水珠钻到了鼻孔里,然后扩散到鼻翼,接着是额头。

  一阵抽筋的酸楚,就像溺水地挣扎。我的眼泪顺着满脸的泡沫就流了下来。

  我第一次如此讨厌青春讨厌人生。我不知道是因为那把雨伞,还是那个对我爱理不理的男孩,还是那个全身都是悠悠清香的女同学。

  她天生是个瘦子,所以这个世界是她的。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大学毕业以后我来到深圳工作,第一个月便领略了这个南方城市的第一场暴风雨。这一刻我才发现,无论顶着多大一把雨伞。当狂风从脚底抽起向你的上半身袭来,不出3秒钟,你便全身湿透。

  于是那些在大学里积累下来的两三把小雨伞全部被我丢弃了。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我说风雨中这点伞,算个毛。

  我开始上网淘雨伞,关键词是抗风。我一口气买了五把长柄伞回家,挂在家里的客厅里。

  终于我期盼的,暴风雨天又来了。我拿起一把湖蓝色的伞,穿上雨靴,开始走进风雨中。

  果不其然,满大街的人都在奔跑赶路,全身湿透。女人们的高跟鞋一脚一崴的在强撑着。我却一点事都没有。

  雨开始慢慢变小了,雨点打在我的雨伞上。滴答滴答,弹出一朵朵浪花。

  家里的五把雨伞分别是湖蓝色,藕粉色,浅黄色,果绿色,还有一把浅紫色。唯独没有黑或灰。

  那段时间我无比的期待下雨天的到来,我每天可以换一把新的雨伞上路。这成了我每一个早上醒来的晨间,最大的上班动力。

  那些走在路上的行人匆忙,慌张。如同他们手里的那把雨伞,或者暗黑色,或者藏蓝色,又或者是咖啡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

  生活的压力一点一滴的都写在他们的脸上。他们手里拽着他把那把雨伞,并没有把他心里的风浪遮挡掉,反而显得更加忧愁了。

  而我却不一样,我的这一把把颜色艳丽明亮的雨伞,如同在黯淡无光的下雨的大街上,生出了一朵会发光的莲花。

  我第一次如此高兴。因为我找到了可以让我快乐的理由。哪怕此刻是暴风雨交加,可是我却拥有一把与众不同的雨伞。

  那一刻,我终于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感觉,我就是跟别人与众不同的。

  我有我的喜怒哀乐,我有我的下雨天应对法则。我有我喜欢吃的肠粉早餐,我有我今天要完成的工作任务。我有我今天要去认识的新的朋友。

  某一刻走在雨天的路上,我的记忆会穿越回那年6岁的自己。那个因为有着一把漂亮的小雨伞而自卑的女孩,我多想穿越人潮去拥抱她。

  那年拥有的好,我却不自知。并且想要一再的丢弃。直到我慢慢的把那一把把漂亮的小花伞丢掉,慢慢地请求大人给我换来一把把跟很多人都一样的雨伞。我才发现,我慢慢的丢失掉了那个童年天真快乐的自己。

  我花了很多年去丢弃,进而又花上很多年再去寻回。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有些记忆再也回不来了。

  有些人就像伞,不下雨的时候你永远想不起来。爱你的父母,年少时候的朋友。夜里满腹心事无处释放的自己。还有那个失恋后的悲叹暖男,他从来不知道你有喜欢过他这么多年。

  当年我害怕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我害怕跟别人一样。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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