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都养不起，有什么资格谈恋爱

　　我十七岁，年过半百的父亲开着破旧的货车送我上学，他吞吞吐吐地问我：“你知道隔壁村的李叔吗?”“知道啊。”“他在镇上开服装店，家里挺有钱的，他没有儿子…”免费关注微信公众号 jijiewangcom ，就能天天收到季节网新闻了，还有机会和主编小节姐一对一私聊喔。

　　我在他脸上看出了迟疑，还有试探，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我没有回答，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我没有诧异或者厌恶，只有快要决堤的悲哀，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怜悯。那个曾意气风发，如今却虎背熊腰，一手撑起了整个家的男人，终于还是向贫穷认输了。

　　小时候，我曾是千万留守儿童中的一个，父母远赴浙江打工，而我由爷爷奶奶抚养。

　　有一年夏天，天很热，邻居家小孩舔着一根5毛钱的冰棍来串门。看着汗涔涔的我，他天真地问了句：“你爷爷奶奶怎么不给你买冰棍啊?”我愣了下，不知如何开口，但却无比清晰地记得，那么小的我居然苦笑了一下。

　　那时还小的我，并还没有意识到家里的贫困。我很听话，我跟他们一起赤着脚上树下河，一起上课放学。我很乖很努力，一直考第一，可是那个热得要死的夏天，我还是吃不到那根冰棍。

　　直到上了高中，我的家境并没有多少改善，单薄的生活费让我拒绝任何聚会，出游。还记得有段时期，甚至要躲着舍友吃泡面。

　　说实话，当时我真不知ktv里是什么样的。当别人讨论晚餐吃肯德基还是必胜客时，我只能在心里算计着今晚要吃少点，因为买了一袋洗衣粉;当同学每到换季快递不断时，瘦弱的我一年四季穿着那套松松垮垮的校服，没有更换过。

　　由于无法参加各种活动，因此整天泡在图书馆，读了不少书，功课很好。平日里沉默寡言，反而比同龄人显成熟，加之性格开朗，我居然有了初恋。

　　她莫名就喜欢我了，虽然是我表白的，只是表白也没有鲜花礼物，甚至没有花花绿绿的情书，只有一张折了又折的作业纸。在一起后，我们交换纸条，一起背书，她为我洗校服，我教她写作文。

　　可是，我总是不得不回避所有要花钱的东西。

　　“我们一起搭车回家吧。” “那个...我有事”

　　“来晚修前帮我带杯奶茶吧。” “不好意思，我忘了…”

　　“周末一起去逛街吧。” “我这周要回家，不能陪你了”

　　记得有次儿童节，心血来潮的我从九块的生活费里，拿了八块买了一堆零食捧到她面前。那天，她幸福得捂着嘴大笑，而我只能饿得捂着胃流泪。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为她花钱。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在对家的负罪感与对她的愧疚感的夹缝里备受煎熬。就像常常听到的那句话：连自己都养不起，有什么资格谈恋爱?她确实是那种宁愿“在单车上笑”的女生。

　　可是，就算是单车我也买不起，连车轮都买不起。

　　由于长期极度贫困，养成了过分矜贵且敏感的自尊，别人开句玩笑都会介怀半天，一点好意也会被误解为施舍。我不敢告诉她家里的事，因为那可笑的自尊，和如影随形的更加可怕的自卑。

　　后来，我们渐渐疏远，期末时甚至吵了架。

　　一般假期里，同学们有人在家梦游，有人出游，可我手上总是沾满机油。我的假期永远充斥着简陋不堪的职工宿舍，还有单曲循环着《月亮之上》的鬼叫。那个暑假，我又去打工了，在一个工厂组装桌子，用螺丝钉把桌板跟桌脚钉起来。一张5毛钱，十张5块钱，一百张50块，一天从早到晚能赚100多块。

　　组装好的桌子为了方便点数，我把它们堆叠起来，几十张一栋。一次疏忽，几张最上面的桌子滑落，好巧不巧刚好砸在左手拇指上，痛得我呲牙咧嘴。第二天我用九根完整的手指和一根包着纱布的拇指继续打工。

　　然而我还是想象着有一天，自己能够像电影里那样，用肿成猪蹄的手捧着礼物，或许还会单膝下跪，眼里闪着柔光，跟她说：“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吧!”于是，我光着膀子，在热得流油的厂房里干得更起劲儿了，试图用螺丝和桌脚拼凑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生活不像电影，它总比电影剧情触目惊心。礼物买到了，是一个吊坠。我忘记那个吊坠长什么样子了，因为送给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尽管我一次次向她说对不起，可是失望太多次的她根本无心再听。

　　我的定情信物，就变成了分手礼物。

　　那段时间我很难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像不知道那个夏天那么乖的我，为什么还是吃不到冰棍一样。我整个月地失眠，经常半夜坐起，怀疑这会不会只是场梦，最后那一个月我瘦了12斤。

　　只是，过了好久，重新振作起来的我，在思索过去我们之间的种种时才明白：

　　衣着穷酸不是你的错，可眼神闪躲，畏畏缩缩就是你的错;食不果腹不是你的错，可弯腰驼背，沉默寡言就是你的错;穷也许是父母的错，家庭的错，但妄自菲薄，畏惧交往，不敢尝试，不愿意相信他人就是你的错。

　　她离开我，不是因为我穷，而是因为我因穷而来的酸。爱情最根本的就是坦诚，信任，还有相互理解，可我一样也没做到，而我也渐渐理解了她的离开。于是后来，我开始放下如影随形的贫穷，撒手去做想做的事。

　　事到如今，我和前女友都已释怀那段感情，而我也有了能坦诚相对的新女友，机缘巧合，她刚好就是那个隔壁村服装店老板的女儿。最重要的是，我已不再是从前缩手缩脚的那个我。

　　上年寒假，我从广州骑行去了西安，一路风尘仆仆，饥寒交迫，带的是简陋的装备，住的是廉价的旅馆，可我昂首傲立，语气坚定，别人看我的目光带着羡慕和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