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我的高中是个女校，位于美国东部的一座嬉皮小城。 免费关注微信公众号 jijiewangcom ，就能天天收到季节网新闻了，还有机会和主编小节姐一对一私聊喔。

　　无论是在这座城市的废弃车站，还是隐蔽黑暗的脏乱桥洞，我总是能意外地发现大片形式夸张的喷漆壁画。

　　在这座城市，人们曾为了一个黑人枪击案，大面积上街游行，呐喊对白人警察的不满。也有一个街区里还布满了嬉皮装饰的咖啡馆，门外飘着象征同性恋权益的彩旗。所以，这里对嬉皮文化的包容一度让我感到骄傲。

　　以前，我一直认为美国是个充斥着自由主义气息的国家，人们有绝对的思想和言论自由，你行为再怎么奇怪，都不会有人评头论足。

　　直到学校发生这件事。

　　今天我讲述的主角是Cici，她是今年刚来的中国学生，一个待人真诚、单纯的姑娘。

　　平时，她手里总是会有零食分给我们，也很会关心人。有回，她看出我心情不好，就笑嘻嘻地凑到了我的边上，递给我一半橙子，开始扯她微博上看来的搞笑段子，一边说一边笑，逗得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在来我们学校读书之后，我们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具有感染力的正能量，加上与生俱来的搞笑气息，让一票中国学生都很喜欢她。

　　半年过去，突然有一个周末，她的微博毫无动静，微信也没了声息。我们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周一早上，我在学校餐厅见到她，发现她一个人坐着，对着空荡荡的桌子自言自语。我拍拍她，她转过来看着我傻傻地笑。

　　吃完饭后，她跟着我去上数学课，路上随手捡起地上一支用完的蓝色唇膏。课程上到一半，她突然站了起来，毫无缘由地把它拿给了讲台上的老师，并说，“给你，它是蓝色的啊，你一定喜欢吧。”当时坐在位子上的我怔怔地看着她，心想这姑娘怎么傻了。

　　不但是我，全班同学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人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也有过分的，等她离开教室后就直接说，“好恶心，她一定是吸毒了。”

　　在美国的高中，“吸毒/吸大麻” 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现象。但是因为我们学校比较严格，所以并不多见。很快的，C“吸毒”了这件事就传遍了学校的大街小巷。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个人在背后都在议论她。

　　我和另外几个中国同学也一头雾水，但都断定她不会像流言里传的那样，因为我们太了解她了。

　　后来通过她的父母得知，原来她是因为压力太大，患上了精神问题。但是面对着学校的满天飞的流言，尽管我们无奈并愤怒，但是却也没办法改变所有人的想法。而学校也没有及时地站出来，制止误解的扩散。

　　那段时间，我讨厌极了我的美国同学。

　　每年毕业时，都会有一个毕业生发言的环节，Senior 会在全校师生面前进行毕业演讲。内容自定，没有限制。我的演讲日期刚好在C这件事之后，所以我想借着毕业演讲的机会，感谢这所学校带给我的成长同时，也说说她带给我的失望。

　　我谴责了一些同学在没了解清楚事情真相时，妄下猜测，为无辜的人贴标签的行为，我也批评了这个学校存在的不包容和缺乏理解。

　　本以为即使作用不大，但好歹可以为C做些什么。却没想到在演讲的前一天，我与负责老师 Mr. Waters 进行最后一次走场时，我的演讲被他否定了，因为我提起了C的事情。

　　滑稽，在美国这个把言论自由时时挂在嘴边的国家，我讽刺般地受到了言论的限制。

　　他告诉我，他需要为整个学校师生着想。他担心，我这么露骨的批评会伤害到台下的同学和老师。也许我会认为他这是多余的谨慎，但作为负责老师，他只能这么做。

　　面对他义正严辞的反对，在台上的我再一次被无力感包围。当时我的情绪里，充斥着不解与失望，因为学校一贯支持学生不要安于现状，鼓励我们畅所欲言，并敢于谈论这些让人不舒服的话题。

　　可惜的是，当我真正这样做的时候，却遭到了制止。原来在美国，“言论自由”这个词下隐藏着难以解释的复杂性。而曾怀抱着美国自由梦的我，这一刻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单纯。

　　我当场就哭了，还带着失望和一丝讽刺地对 Mr. W 说，“好，我删掉。原来是我高估了毕业演讲中所谓的‘自由命题’。”

　　我原以为这次彩排就会在我的失望中结束，但 Mr. W 后来对我说的一番话让我感觉到这次否定也是有意义的。

　　坐在台下的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 Eva，也许我并没有那么了解你。但根据我所知道的，你非常聪明和敏感。记得你不一定要同意我所说的，因为一个成功的xx高中教育应该教会她的学生如何挑战他人的观点，提出异议。”

　　我哭并非因为 Mr. W 否定了我一部分的演讲内容，也并非他在学校宗旨前表现出的小心翼翼。而是正像他所说的，“ You are crying because the world is sad.(你哭是因为，这个世界太令人难过了。)”

　　在与一个人交往前，太多人并没有用心去了解对方到底是谁，而是根据肤色，外表去分类，把偏见的帽子盖在别人的头上。人们开始害怕多样性了——看到黑色皮肤的人就投去异样的眼光，认为同性恋就是不正常的人群。

　　如同我的美国同学们误解C吸毒一样，这些事儿已经不是令人失望就能表达的了。可幸运的是，我的学校和老师一次次地教育我，在社会的不公正，不平等面前，还是要勇敢站出来，忿忿不平也好，付诸行动改善也好。

　　在C这件事儿里，Mr. W 充当了一个试图阻止我的坏角色。但作为老师，他又跳出这个角色，叮嘱我要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也许不得已，都要在世俗和人情面前作出妥协，但只要信念和方向不变就够了。我依旧期待着有一天，能把这个不够包容，不够接纳的世界，变得更好一点点。

　　演讲的时候，我还是固执地表达了对偏见和不包容的不满，只是没正面指出C的事。结束后，Mr.W 走到台上和我用力握手。

　　他说，恭喜你，我相信该懂的人自然会懂。